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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泊梁山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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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1 23:42: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http://bbs.tianya.cn/post-free-2182043-1.shtml

长篇摘抄:林冲篇(楔子)
幸福的草民都是相似的,不幸的草民各有各的不幸。有的是因为生逢乱世,有的是因为生逢盛世。

有人说,水浒的时代跟今天有些相似。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个说法有些道理,因为那时候我国就是一个山寨大国,现在依然是。我认为山寨这个词在今天应该算是个褒义词,它向世界雄辩地证明,中国人已经成了最接近神的种族。因为不管上帝创造了什么,无论是汽车手机Ipod还是羊肉豆腐生鸡蛋,我们都能再仿造出一个出来。

然而在以前,这可不是个好玩的概念。听过评书的人都知道,中国曾有这样一个时期:任何一个城市只要出了三环就遍地是山寨,每个上面都住着占山为王的强盗,其中比较著名的品牌有芒砀山、瓦岗寨、太行山、井冈山等等。水泊梁山也是其中之一。

《水浒传》的艺术价值很高,个人认为在古典名著里面可以排第二位。排第一的当然是金瓶梅。早在看小人书的年纪,我就通读了水浒传。可惜的是我这人读书不仔细,对名著的理解老是停留在小人书的水平。比如有人从金瓶梅里看出了阶级斗争、封建压迫、下层矛盾......我就记住一个潘金莲。

还有人看水浒一眼就从一百单八将里揪出了宋江这个隐藏极深的特大号投降派,逮住丫的狠骂。我却只记住了林冲。在我眼里,这个人的命运才是水浒全篇的灵魂。不写林冲,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故事。

北宋末年,林冲住在东京城。历史学家告诉我们,北宋是个好朝代。具体地说,它的文明发达程度在我国历史上可以排在第二位。排第一的当然是现在。这两个盛世是如此相似,以至于一个时代里有什么,另一个里面也肯定能找出相对应的东西。比如说,现代人出门开车,宋代人出门坐马车——虽然马车慢点,但在舒适程度上来讲两者是差不多的,更何况那年头不会有个“中草料”之类的单位三天两头告诉你他亏损了所以马料要涨价。

现在的北京人晚上没事干可以去泡吧,宋代的东京人也有这样的去处,而且更方便。除了遍地的瓦舍勾栏,一座名叫“樊楼”的高级会所甚至坐落在皇城边上,非常好找——这充分说明了封建统治者有多么色欲熏心。你看天上人间离什么海就很远嘛。

北宋稍微有点钱的人上街都会提着个鸟笼子,里面装的不是画眉百灵,而是信鸽。看见个什么新鲜事,比如说今儿个肉便宜,就写个纸条绑在鸟腿上,往空中一撒,没几分钟老婆就收到了——这跟现在我们玩短信是一样的。不过自打朝廷实行短信审查制度以后,街上鸽子肉价钱大减,但短信经常发出去收不到。

宋代人甚至还可以上网玩论坛——你还别不信。那年代的网吧在外观上跟今天有所不同,没有前台,没有空调,没有包厢座椅,当然了,连电脑也没有。当时上网的流程是这样的:先去门口网管那里交钱领个竹片,然后看着竹片上的号码找到相应的位置,脱了裤子一蹲——你猜对了,宋代的网吧就是公共厕所。

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古人蹲着解决了生理上的不快,顺手拿炭笔在隔板上写点东西发泄一下心理上的不快;后来的人看见写得好的就点评几句,看见不好的就骂两句,看见不可思议的就出去传播两句——北宋的网络和论坛就是这样形成的。我们直到今天还在用上厕所的“上”来描述链接因特网的行为,就是为了表示不忘老祖宗发明网络的丰功伟绩。

关于网络,古今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它的健康发展离不开上面的管理和引导。公厕BBS在北宋问世不久,就有人向衙门反映,说上面经常有色情反动内容。大宋的领导本着对子民身心健康负责的态度,想了很多办法来管理。开始的时候,朝廷指派一些人拿着大毛刷去公厕巡查,看见隔板上有犯忌的内容就刷掉。这些人大概就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批板主。板主们的工作强度很大,由五天一刷增加到三天一刷,最后每天都不得不守在屎坑旁边,但对不良信息依然删一漏万。

于是朝廷又培养了一些厕评员,到各个公厕去写一些正面的、积极的言论,比如说“今儿个老汉没便秘,全靠朝廷亚克西”什么的,试图把论坛的风气引导到正路上来。然而厕评员的发言却只能让BBS的氛围更加暴力——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总是不到一分钟就被人识破,然后骂个狗血喷头。

再后来,有人终于想出了占领公厕论坛的杀手锏:实行入厕实名制。这个主意不可以说不好,但朝廷却一直没有下决心实行。原因很简单,朝廷怕真把老百姓逼急了,从此不在厕所里写小字,转而到某工地去写大字——比如“莫道石人一只眼”什么的。

总之,大宋朝廷花费了无数的金钱和心血,却始终没有占领公厕这个新时代的信息阵地。在很多人看来,这其实不是件坏事,林冲就是其中之一。大宋百姓对公厕的依赖性如此之强,还得归功于礼部的工作搞得好,把其他渠道的消息管理得相当正面,正面到除了去公厕看小道消息就没法了解实情的程度。

多年以来,老百姓都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天早上打开京报,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钻到公厕,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各级朝臣和公务员也时常去蹲一下,了解一些同僚对手的真实动态。

大观四年的一个下午,林冲蹲在大相国寺附近的某个厕所里,本来是想找找有没有下一批禁军教头评职称的传闻,不料却读到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消息:“大相国寺门口,禁军教头林某之妻被某衙内调戏!速来打酱油!”

更触目惊心的是下面几百条评论几乎众口一词:“该!让你当狗!”

几乎要把林冲气死。例外的评论只有一条,偏偏他还看不懂。那人写的是“沙发”。不过林冲已经没有心情来搞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他的当务之急是提上裤子去收拾敢惹自己老婆的王*八蛋。
 林冲遇到高衙内的那天是大宋大观四年(1110年)*三月二十八日,地点是东京大相国寺门前。

  当时正值庙会,有数百人围成一圈看热闹。

  圈子中心,林冲抓着高衙内的领子,举拳喝问:“连我的老婆都敢调/戏?!我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

  林冲这样报名,说明他真的怒了。

  平时他自我介绍时总是谦虚地说:“在下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咳咳…...林冲!”

  咳嗽后边是一些他觉得可以省略的内容:其实林冲的真/实职务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

  这个职位从字面上理解就可以了:为了训练驻守东京的两千来个禁军士兵,东京光教头就有八十万,成功地解决了首都很大一部分就业问题。



“我爸是高俅!”

  然而高衙内只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比多少分贝的自我介绍都管用。

  “高俅”这个名字如同一声炸雷,把几百围观群众炸的一个不剩,只剩一头驴还茫然的站在原地。

  连林冲也虎躯一震,反射似的松了手。

  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只是八十万分之一。

这里还需要介绍点时代背景。

  据历史学家统计,在北宋的盛世里生活着大约一亿人。

  当然还有些细节历史学家一般人不告诉,比如说北宋的人口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富二代和他们的爹,一类是官二代和他们的爹。

  剩下的都不算人。

  假如剩下的人知道这一点,那么也许这个盛世能够持续时间长一点。

  因为那样的话,当他们遇到前两类人时,就会谦虚一些,摆正自己的位置,从而避免很多不自量力的奢望。

  可惜这个道理林冲明白得太晚了。


  高衙内报老爸的名字而不是自己的,说明这人的智商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低。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 跟二十多年前毫无二致——他的重要性依然只是体现在他是高俅JB里射出来的一个精虫。

  假如不是这一点,他连个JB都不是。

  当然,衙内受到威胁,不能光指望他拿出户口本来自救——碰上个不关心时事的不知道高俅是谁,他就完了。

  于是贴身跟班富安飞一般的跑进尚书省找高俅报信。

  富安在高府级别很低,没来过这里,不知道高俅值班的兵部在哪。

  幸好沿途有无数路牌带着箭头的路标,上/书:“有关衙门”。

  只要你在北宋生活过,就应该知道,“有关衙门”是大宋最神秘的机/构,神秘到有事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它的地步。

  富安沿着指示方向走到底,看到的是数座一模一样的建筑,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一模一样的门牌,上/书:“我不是有关衙门”。

  他这才明白,原来“有关”是“有事就关门”的简写。

  他只好挨个大殿敲门:“搅扰则个!高殿帅在吗?”

这里需要对宋王朝的朝/廷架构做些说明。

  当时的尚书省是名义上的行政机/构,分为六个部门:

  其中有负责修路搭桥然后再把它们拆掉的工部;

  有负责解释法律对什么品级的人不适用的刑部;

  有负责提拔一批贪/官然后再把他们换成另一批贪/官的吏部;

  有负责每年铸币上万亿从而引起通货膨/胀的户部;

  当然,还有负责维护稳定的兵部,

  以及宣布以上现象均不存在的礼部。

  在六部的共同努力下,北宋终于在灭/亡前20年宣布进入了盛世。


  由此可见,北宋的六部里面属着礼部最忙。

  偏偏富安第一个敲的就是礼部的门。

  当时给事中(办事员)们个个焦头烂额,忙着写稿子。

  什么“去年共铸钱四万亿文,通货膨/胀对百/姓生活影响不大”啊,“各路(省)大旱并非黄河大堤导致”啊,“去年共处分贪/赃官/员上万名,仅占朝/廷命官之百分之一点五,证明反/腐无用论毫无根据”啊,“吏部侍郎反驳我/国官/员过多论”,等等等等。

  就连领/导都没闲着,60多个侍郎(二把手)正群策群力写一篇重量级社评,“大宋岁赐成为世界经济发动机”。

  文中着重强调,大宋在崛起之后的今日,仍然坚持赐给周边国/家的岁币,证明了大宋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

  于是富安刚露头就被轰了出去,只好又原路跑回去。

  其实他本来不用费那么多事,高俅就在事发现场不远处。

从大相国寺沿着御街往北,不远处就是刚刚修缮完毕的樊楼。

  装修的钱是朝/廷出的,准确地说是徽宗命令朝/廷出的。

  原因很简单,李师师需要一个地方卖唱。

  徽宗和李师师的关系我不说你也知道,当然了,大宋臣民也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因此尽管樊楼被徽宗御笔赐名为“国/家大剧院”


 楼主| 发表于 2016-5-21 23:43: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月二十八日本来是林冲生命中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

早上,他从兼/职医院值完夜班回来,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

关门时,更夫正好从门外经过,敲响了五更天的梆子——林冲经验丰富,早就算好了时间差,这样邻居们就不会知道他堂堂禁军教头还需要打第二份工来补贴家用。

这也没办法的事。

他的月薪是十四贯。

每月要还房贷十三贯。

不兼/职日子过不下去。

这时林夫人已经起床,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地直奔厨房,给林冲准备早餐。

这顿早餐也跟平时一样——一碗开水,一个馒头,还是不加馅的。

京/城物/价又涨了,肉馅的馒头要贵出将近6文钱,他们舍不得。

据林冲记忆所及,食品价/格已经在过去的几年了翻了几番,但朝/廷愣说这不是通货膨/胀,而是钱荒。

类似的名词朝/廷发明过很多,比如临时性强/奸,小青/春/期,嫖宿幼/女罪之类的,明摆着不让你听明白。

钱荒这个词在刚出/台时也引起了全社/会的大讨论。

老百/姓认为,户部铸币太多,以至于把全国的铜都用完了,所以物/价飞涨。

但户部认为,是由于老百/姓收入不断提高,为了给他们发钱全国的铜才用光的,大家都有钱了,物/价当然就会飞涨。

这笔糊涂帐一直到北宋灭/亡也没有算清楚。

林冲对馒头意见不大,只是觉得水比平时更难喝了。

“那有什么办法,这小道观越来越多,水也越来越脏,桶装水要20文,这日子……”

夫/妻俩未交一语,林夫人已经看出了林冲的不满,开始唠唠叨叨。

林冲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实情。


自打徽宗皇帝登基以来,道/教越来越受尊崇,东京/城里道/士成灾,比猪都多。

皇帝爱吃金丹,达官贵人也跟着吃,老百/姓也跟着凑热闹。

于是一些来历可疑的道/士纷纷在东京开设道观,炼丹卖药。

丹药的成分那时候的人不懂,现在可是非常明白——汞,铅,硫磺……反正都是些有毒的重金属。

这些废料全部排/入汴河,弄得东京的水五颜六色,即使煮沸过滤,依然没法喝。


对于这种现象,林冲表示不能理解。

皇帝好说,达官贵人也好说,他们日子过得很爽,舍不得死。

可是你普通老百/姓要长生不老干吗?嫌这辈子受罪不够多吗?

林夫人走到院子里,运足真气喊道:“锦儿,官人要去当值了,快叫人准备车马!”

倒不是说林家的宅院真有这么大,她只是想让邻居知道,他们家有使女来负责这些杂务。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林冲换上军装,气宇轩昂的走到车前。使女锦儿给他挑开车门帘,说道:“老/爷走好!”

然后赶车的小伙子吆喝了一声“驾!”

细碎的马蹄声中,这辆车身上写着“尞国进口”的山寨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进大街上的车流中。
很多人看水浒传里说林冲有房有车,还有使女,就误以为他日子过得很爽。

其实林冲是瘦驴拉硬屎——作为一个东京/城里的中产阶/级,没有车没有保姆,太没面子了。

这座城市太邪门了,一个叫花子在这里站稳脚跟也要换个带花边的瓷碗要饭,弄不到就会被同行瞧不起。


提起这辆车,林冲就忍不住心疼。

虽说根据户部统计,大宋百/姓每月人均收入有20多贯,买辆车应该是小菜一碟,但林冲无疑拖了国/家的后腿——他买车的钱是借的,养车的钱也是借的。

另外车的实用性令人怀疑。

根据林冲的经验,坐车上班并不比走着去快——没有哪天上班路上不堵上两个时辰的车的。

果然,半个时辰过去,马车才走过了三个街口。
  
  林冲揭开车帘,跟车夫说:行了,就到这里吧。
  
  “好嘞,二叔。我这就拉活去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不能解释。
  
  五年前,林冲回了趟老家,提出要跟父亲借点钱,买座宅子。
  
  水浒传上对林冲父亲的称呼是“林提辖”,让人误以为他们家是吃皇粮的。
  
  其实老林头只是个普通农民,会一点木匠手艺,农闲时经常提着个工具匣子走村串户地干点零工,因此得了个绰号叫“提匣”。
  
  当然了,对于这个误解,林冲在单位从来不解释。
  
  
  这钱林提匣拿不出来——他唯一的一点积蓄全花在林冲的学费上了
  
  “唉——大郎啊,张家不能缓缓?”
  
  这里说的张家就是林夫人的娘家。
  
  林夫人的老爹是禁军教头,一向觉得自己闺女跟了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很跌份,坚决要求先买房子再办婚事。
  
  林冲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当时已经三十了。
  
  准林夫人年纪也不轻了。
  
  两人一起上街,经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二奶可真够老的。
  
  
  老林头只好带着林冲把所有亲戚家转了一遍,挨家挨户借钱。
  
  所幸林家的亲戚们很够意思,尤其是他的一个表哥,出手大方,把林冲感动坏了。
  
  但是房子买下来之后,林冲发现这钱也不是白借的——表哥把自己两个孩子全送到东京来,要求给解决工作问题。
  
  林冲想不出办法,只好让侄子侄女留在家里,对外谎称是车夫、使女。
  
  尽管当时经济压力很大,但这两位是不能赶走的——否则逼债不说,老爹在家乡也没法做人。
  
  于是他只好在车马费上节省——每天装模作样的乘车走两步,出了自己小区就让侄子去开出租拉客,自己跑步去上班。
  对于这件事,林夫人并没有什么意见——表哥毕竟是出了不少钱。

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只借了几十文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表现得像是大债主一样。

这些人动不动就来东京蹭吃蹭喝,借钱、找工作、倾诉家庭纠纷,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

林冲总是说:我也烦,但是毕竟是亲戚嘛……

为此夫妻俩没少吵架。

林冲跑在东京浑浊的空气中——如前所述,小道观炼丹可不只是产生废水那么简单,他们的炉火香烟把半个东京的天空都染红了。

假如林冲看过discovery,就会觉得自己身在火星。

他咳嗽了两声,觉得除了肺里有点扎得慌,也没有别的不适感。

他想:看来朝报上的专家说得有道理,这些有害气体其实无害。


朝报又叫邸报,是当时的官方报纸,相当于前苏联的真理报。(注)

这份报纸曾经是林冲唯一的精神支柱。



梁师成公公说,大宋人民的收入增幅天下第一……

童贯枢密使说,其实辽国人生活更苦……

何执中丞相说,谁再涨价就法办谁……

然而林冲还是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订报的习惯。

因为朝报也涨价了。

林冲觉得跑步上班还不错,他一夜没睡,跑跑最起码还能保证他到了单位不至于睡过去。
虽说东京也有公共交通设施——加长牛车,但乘坐这玩意儿是个体力活,即便是林冲这种练家子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挤得上去——他的强项是长拳短打,马上枪棒,还做不到擒拿柔术摔跤样样精通。
我们现在看宋代流传下来的肖像画,觉得人都是扁扁的,还以为是那时候画家透卝视技术不行,殊不知这正是写实主卝义的表现 ——从车上下来的人,基本都是这个模样。
那年头,画家们的生活不比如今的北漂强多少,个个都是在车站写生出身。

林冲跑了将近十里地到了单位,身上刚刚开始出汗。
由于长期锻炼,他的身体素质在禁军教头中间可算一流。
“林教头,又打熬身体啊?”一群同事从军营里走了出来,热情地打招呼。
林冲含糊地应了一句,继续往里走。
这土鳖,真他卝妈会表现——真以为升职是考核出来的?!”教头们小声骂道。

林冲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这爱表现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后来陆谦给他提了个醒。
“你记不记得你进来第二年,见到高太尉的事情?”
林冲当然记得。
那是新年兵部茶话会,高俅那会儿刚上任不久,穿了身军装,来露了个脸。
那天丫好像有点喝多了,拿着把宝刀跳上台去瞎舞了半天,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刀法!”都教头(你可以把这个职位理解为部门经理)带头挑起大拇指。
“大开眼界!”陆谦第二个开始鼓掌。
然后掌声赞叹声响成一片。

“就这事?”林冲听糊涂了——自己压根没出场啊。
“你再想想,接着呢?”

高太尉爬起来,兴致依然很高。
他说这把刀是祖传宝物,削铁如泥,要给大家表演一下。
都教头怕出事,赶紧说,让我们教头来试刀如何?太尉您给指点一下。林冲,来!
他看过林冲的简历,知道他是周桐的高徒,功夫在禁军里是顶尖的。

林冲不负众望,上来接过刀,干脆利落的把桌上一叠铜钱齐刷刷劈成两半。
“好!”高俅也鼓/起掌来,“这是多少?两陌(二百文)?来人,加倍!看你劈得开吗?”
林冲得到最高领/导的赞赏,很兴/奋,决心秀一下自己的本事。
于是他劈完了四百又劈五百,最后还表演了绝技——用布蒙眼,向不同的四个方向挥刀,劈/开了四贯钱。
他劈得高兴,却忘了核实一下这些钱是哪儿来的。
那天他一个人把禁军中层领/导的春节津贴全砍成了一堆废铜。

当时听陆谦说完原因,林冲还傻傻地问陆谦:高太尉让我劈的,我能怎么办?
陆谦摇着头走开了。
现在想起这事,林冲自己都觉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故意砍偏就是了,然后还能借着引子拍高俅几句马屁。
结果自己卖力表现了一通,同事都得罪了,高太尉那边也没落好——听说丫第二天酒醒了把/玩宝刀,发现刀口有点崩,心疼了好久。
当年,禁军一个涨工/资的名额都没得到。

那天出事以后,高俅也想起了林冲这个人。
  从下人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高俅很不高兴,心想林冲你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我儿子玩玩你老婆又怎么啦?
  就算不愿意你你低调一点处理不行吗?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又有人要看老/子笑话了。
  
  说实话,高俅当时在朝中地位很尴尬。
  很多高/官都瞧不起他这个奴仆出身的殿帅,不光/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还经常编些笑话糟改他。
  有一个笑话说,高俅小名其实是“高毬”。
  某次他出去视察,临走的时候题词,大笔一挥,写了“高毬到此一游”几个字。
  手下指出,“俅”错了。
  高俅大怒:我本来就是个毛,不是个人……
  
  还有前年,黄河有汛情,危及东京,高俅亲自带着禁军去大堤上扛着麻包堵水。
  这本来是个光荣的事,结果也被人编成笑话:
  眼看大堤就要被冲垮,大伙一起动手,把高俅扔了进去,结果顶/住了洪水。
  将士们齐声赞叹:早就听说高殿帅是天下第一大草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高俅第一次听到这些时很生气:妈/的老/子给苏东坡学士抄了这么多年文件,居然还有人相信我是文盲?我至少还去抗洪了,你们都他/妈找借口逃到了山西,最后我倒成了笑话?
  他其实很清楚这些笑话是谁原创的——蔡京,童贯。
  但是他又无可奈何。
  在朝/廷里,他毕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高俅的职位,殿前都指挥使,听起来很气派,但是实际上没什么实权。
  这个部门并不是像水浒里施大/爷说的,掌管全国兵马——那是枢密使童贯的权限。
  他只管练兵。
  但是,高俅懂个毛的练兵。
  另外,大宋需要你练个毛的兵。
  一开始他还能发挥想象力,给自己找点事干。
  组/织部/队踢个球,指挥将士们趴在地上排个“万岁万万岁”什么的,博得皇上一笑。
  但是自打几年前忘记了王贵妃小舅子的生日,这些把戏皇帝再也不来看了。
  
  “官家啊,你快把老夫忘了。”
  高俅私下经常这么感慨。
  其实赵佶不是把他忘了,只是觉得跟其他人一起玩更有意思。
  如今朝/廷里的大员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心思活泛着呢。
  蔡京知道皇帝爱书法,七老八十了天天晚上研究字帖到下半夜,眼都快瞎了,动不动就泪流满面。
  还有童贯这个死太监,进宫的时候都二三十了,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听说为了给皇帝淘名画、认题跋,最近也自学脱盲了。
  最可恨的是李邦彦,这人居然模仿自己——四十岁的人了开始学踢球,请了十几个园社的职业球星当私人教练,听说几次受伤差点半瘫之后,现在技术相当可观,经常跟皇帝在球场上形影不离。
  
  每次想到这人,高俅都很不屑:他那点技术,一看就是半路出家。
  但是摸/着经常隐隐作痛的老腰,他又无可奈何。
  老了,官家,我伺候不动了。
  
  高俅叹了口气。
  他把最近的宫里的传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得出的结论跟以前一样:不可轻动。
  但是这事又不能这么算了,否则会起很坏的示范作用:
  你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敢威胁我儿子,这事传出去我在朝中岂不成了孙/子?
  再说你不给我儿子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
  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朝/廷面子。
  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事关朝廷体面的原则问题!
  于是他叫来府中的老都管,说:去把这事处理一下,保持低调。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00:0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每次林冲听着同事们叽里呱啦的说笑声,就会在座椅上昏昏欲睡,有时候还会做梦。
  林冲的梦内容都大同小异。
  噩梦无非是梦见自己变成一头驴,每天拉着磨盘转悠一天,跟醒着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
  美梦的内容更加一致:他跟白发苍苍的妻子,坐在家里相对垂泪。
  妻子激动的说:咱们的房贷终于还清了!
  不幸的是,每次梦醒之后,他的理性就迅速提醒他,这个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因为有一日闲来无事,林冲两口子曾经掐指一算:以现在的收入,还清房贷大约需要40年。
  房子使用权还剩下35年......
  
  然而那天陆谦却没有打开话匣子,而是拿出个小钱袋朝林冲走来。
  林冲心里咯噔一下:妈/的又要凑份/子了。
  说起来这东京人也真是事多,家里有个喜丧,就要凑钱。
  林冲曾经偷偷记了本账,结果坚持了一个月就放弃了。
  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勇气查帐。
  7日某某结婚,送300文。
  8日某某喜得贵子,送500元。
  12日某某孩子周岁,送100文。

果然,陆谦说道:“后天我侄/子生日,凑点分/子。”
  林冲心想,麻/痹/的你侄/子?这也要钱?我老家200多个侄/子,我怎么不好意思要钱?!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掏出200文给了陆谦。
  说实话,林冲的应对不是很聪明。
  他本可以喜笑颜开地说:那倒霉孩子都这么大了?然后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忘了带钱了。
  这样起码不会立即得罪人。
  他这样阴沉着脸,掏钱再干脆也一样不好看。
  陆谦果然不高兴了,心想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还这么小气。
  
  林冲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他实在做不到。
  楼价上涨,肉价上涨,连挂面也上涨,就是工/资不涨。
  笑对他来说,太难了。

每次林冲听着同事们叽里呱啦的说笑声,就会在座椅上昏昏欲睡,有时候还会做梦。
  林冲的梦内容都大同小异。
  噩梦无非是梦见自己变成一头驴,每天拉着磨盘转悠一天,跟醒着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
  美梦的内容更加一致:他跟白发苍苍的妻子,坐在家里相对垂泪。
  妻子激动的说:咱们的房贷终于还清了!
  不幸的是,每次梦醒之后,他的理性就迅速提醒他,这个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因为有一日闲来无事,林冲两口子曾经掐指一算:以现在的收入,还清房贷大约需要40年。
  房子使用权还剩下35年......
  
  然而那天陆谦却没有打开话匣子,而是拿出个小钱袋朝林冲走来。
  林冲心里咯噔一下:妈/的又要凑份/子了。
  说起来这东京人也真是事多,家里有个喜丧,就要凑钱。
  林冲曾经偷偷记了本账,结果坚持了一个月就放弃了。
  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勇气查帐。
  7日某某结婚,送300文。
  8日某某喜得贵子,送500元。
  12日某某孩子周岁,送100文。
10
  在我等看来,林冲的生活可能很不像样,但当事人未必这么觉得。
  林冲对自己现状的评价始终是一分为二的态度。
  一方面他并不否认自己日子过得很苦,钱不够花,环境不好,压力很大等等。
  但另一方面,他又总能安慰自己,有时候安慰过头了,还能凭空生出一些自豪感来。
  
  这种自豪感的产生是与禁军教头的福利分不开的——那里干净热水管够,林冲每天都要喝十几大杯酽茶。
  这玩意儿喝多了人就会莫名兴/奋,效果大体相当于今年天的抗抑郁药物。
  每当脑袋开始发晕,林冲就开始了自我心理治疗。
  
  首先,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国老百/姓,他的第一疗程是“想想不如自己的人”。
  于是林冲开始回想老家的乡亲们,东京以外的人们,身在东京却拿不到户口的人们,世界上三分之二连大宋海/关都过不了的外国/难/民......
  这个疗程结束后,他的心灵就得到了抚/慰,平心静气地给自己贴一个标签:成功人/士。
  
  成功了之后,林冲又结合自己的本职工作开始了第二疗程:他开始yy自己作为光荣的禁军教头,首都公/务员,国之栋梁,是多么的幸/运......
  这种怪想法跟他读的那几本破书有关。
  比如说他读了孟子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觉得自己是大宋的主人。
  读了唐太宗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又觉得大宋没了自己不行......
  
  然而那天晚些时候,林冲的这点可怜的自负被高衙内撕得粉碎。
  后者气壮山河的告诉他,“你其实算个屁”.
  林冲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在朝/廷的眼里,自己跟这种排/泄物是一样的。
  首先,无色透/明,存在与否都一样;
  其次味道不好,上面偶尔跟你照个面也是捏着鼻子。
  最后,要是你想显示自己的存在,动静大点就会被排放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00: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万得福 于 2016-5-22 00:19 编辑

11
  平心而论,高俅的儿子在东京的衙内里边素质算是比较高的。
  他起码不飚车不吸毒,不用公*款去辽国留学,不担任任何商行的名誉掌柜。
  对于最后一条,东京市民尤其感到欣慰。
  要知道当年号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王安石相公儿子的名下多了一个棺*材铺,半个东京的街道干*部都被动员起来,挨家挨户做工作:
  买个吧,这东西你早晚用得着啊。
  不买的话,你马上就用得着了......
  因此,虽然高衙内喜欢在大街上调*戏妇女,但只要你不上*街他就拿你没办法,老百*姓总有个地方躲着。
  大家都感恩戴德,简直要给他送锦旗了。

  除此之外,这人还学识渊博,精通哲学。
  那天在大相国寺门口,他口若悬河,免*费给林冲讲授了很多人生哲理。
  除了“你算个屁”之外,还有“教头?教头只是我爸的一条*狗”、“先回家把东京话练好再出来叫唤”、“玩你老婆是看得起你”等等,使得林冲几乎忍不住要给他一拳。
  然而高衙内的另一条教*诲使得他改变了主意。
  他说你要是不想干了呢,打我也行。

  如前所述,林冲买房子给自己带来不少不便。
  但最大的副作用还不是经济上的。
  自打知道卖房的洪福禅院只是大相国寺的一小部分起,林冲就一直处处小心做人,生怕失业。
  虽说当年在武学(军校)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安分守己,以免被开除;没拿到东京户口的时候也忍气吞声,以免被遣*返……但那些恐惧至少是有时限的。
  现在他越发感觉房子像一个坠着大铁球的狗链牢牢拴在脖子上,从此一辈子挣脱不掉。

  顺便说一句,大相国寺其他几个部门分别是:
  负责放贷的普济禅院,
  负责收贷的金刚禅院,
  负责审*查财政状况的天王禅院,
  以及负责征*地、收房、赶人的菜园子。
  一条龙服*务啊。

  作为一个尸位素餐又怕丢饭碗的员工,林冲在单位见了顶头上司就像老鼠见了猫。
  当然了,尸位素餐的不只是他一个,他们单位有八十多万个,因此林冲的这种恐惧纯属心理问题。
  都教头五十来岁,胖得像桶一样,但是脚下轻功很好,能让每个下属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从背后射来的温暖的目光。
  林冲经常试着媚*笑着讨好他,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都教头平日不苟言笑,除了见到上级以及活宝陆谦,看谁都冷若冰霜。

  二十八号上午林冲本来想点个卯然后溜出去处理点私事,没想到有人通知说都教头找他,他赶紧放下茶缸,抖擞精神赶去。
  由于事先在公厕论坛上看到一些小道消息,一路上林冲心里不停打鼓:
  ——听说今年又要裁军,不会是要我走人吧?
  ——不会,一共两个枪棒教头……
  ——不好说,这年头谁还指望禁军打仗啊。
  ——你可是正经八百的东京武学(军校)高材生啊……
  ——听说都教头小舅子科举失败了……
  还没见到都教头,他就已经满头冷汗了。

  说实话,林冲这幅嘴*脸十足可怜。
  他后来自己也承认,在东京那几年,他不怕死,只怕丢*了饭碗。
  因为饭碗没了房子也就没了,消息传回老家去将造成灾*难性的结果,比死可怕多了。
  在乡村生活过的朋友都知道,那里的一些中老年妇女不买手*机不玩微博,但是小道消息在她们中间传播速度比光速都快。
  这样的话他们一家子都将成为十里八乡的笑柄。
  林冲宁肯像狗一样活一辈子也不肯接受这样的结局。
12

  事实证明,那天是一场虚惊,都教头没有让他滚蛋,只是介绍了两个陌生人。
  “这两位是京*城巡卒。他们有些问题要问你。”
  京*城巡卒林冲知道,这是当年王安石相公设立的机*构,专门负责在街头转悠,纠察反变法言*论;后来就成了专门的特*务机*构,主抓反间谍。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林冲糊涂了。

  两位巡卒拐弯抹角地向他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有没有不良嗜好?
  你有没有去过江南?
  你有没有拜过菩萨?
  你们家远亲中有没有姓方的?
  ……

  回到自己办公室,林冲依然满头雾水,于是他去厕所蹲着打听。
  那时候的论坛不光有文字板块,两个临坑的人交头接耳,音质比YY频道还好。
  但是他腿都蹲麻了也什么答*案都没得到。
  禁军作为保密单位,对论坛控*制很严。
  为了杜绝徇私枉法,朝*廷特地从西军(可以理解为北宋的一个军*区,驻地在今天陕西甘肃一带)调来哨兵,每个蹲坑前边站一个,发现有不良信息就立刻喝止。
  林冲的问题有不少人曾想积极回答,但是都被哨兵的用凄厉的兰州口音制止。
  回帖人只好尴尬地笑笑,小声说“兰州烧饼,兰州烧饼”,然后提上裤子走人。

  最后还是陆谦悄悄的跟林冲耳语两句,解*开了谜团:
  原来有人看他一年到头不*穿新衣服就偷偷地向上面打了小报告,说他吃五石散。
  五石散是晋代的毒*品,俗称“白面”,北宋时依然没有绝迹。
  这东西吃了据说很爽,会让人产生各种幻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又好像生活在仙境里——总之效果跟看《环球时*报》差不多。
  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吃了皮肤会发干,崩裂,因此必须穿旧衣服。

  “怀疑我吸毒?!”林冲火了。
  “别激动,人家也是好意......不光这个,你老不吃肉,也有人打小报告了……”
  “我不吃肉关他们什么事?”
  陆谦愣了一下,然后又摇着头走开了。
  林冲努力了半天,也明白了。
  只要你是哪个年代的北宋人,就不可能不明白:明教教*徒不吃肉。
  众所周知,他们早就被朝*廷宣布为邪*教,除了教*主方腊下落不明,其余教*徒都在大牢里关着呢。

13
  以上的描写可能会有人不信服——大名鼎鼎的豹子头怎么会是这么一副窝囊像呢?
  这里我就要说说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禁军教头的另一个福利就是午饭比外边便宜。
  因此每天林冲一听到午饭的钟声就如同猎豹附身,飞一般超过其他八十万个奔赴食堂的饭桶,抢占窗口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顶*住了后边几千人的推力,飞快的浏览当天的饭菜。

  “林教头,您又是第一个啊。”大师傅笑呵呵地说。
  “来分水煮肉。”他终于下了决心。
  一份肉要比素菜贵三倍,要不是为了打破谣言,他才舍不得吃。
  林冲小心翼翼的护着打来的饭菜找到空桌,然后一头扎进米饭里,狼吞虎咽。
  几年来第一次在单位吃到肉,没法不激动。
  不幸的是这种心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奔跑如猎豹,拱饭如猪头——明白这货为啥人称‘豹子头’了吧?哈哈……”
  有同事在旁边小声说,然后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
  林冲对这些嘲笑心知肚明。
  因此,虽然后来“豹子头”的大名传遍大江南北,他依然讨厌这个绰号。

  我们知道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求胜欲*望会空前地强,比如说自*杀未遂的人绝不可能立刻自*杀第二次,因为人的本能无法承受连续两次的刺*激。
  当然了,这个例子只能在个人身上成*立,不能扩大,否则就没法解释四*人*帮一伙为什么先搞大*跃*进紧接着又搞文*革。
  那天林冲上午被惊吓了一回,下午又一回,差点就真死过去了。

  在单位食堂破除了自己明教分*子的嫌疑之后,林冲决定回家换身上新衣服,把瘾君子的帽子也摘掉。
  不料回到家就看见林夫人脸色铁青地坐在堂屋。
  “相国寺来信了,说去年欠的息钱没还交,下个月起,按揭要加两成!”
  林冲蒙了。
  可能是由于茶喝多了,他的记性开始下降,上午还记得要请假去交钱,但是被领*导叫去一谈话,全忘了。
  本来每个月只剩一贯多钱,加两成......
  他的头都要炸了。

  “我早就让你去借点钱把欠的那些个息钱还清,天天说,你就是不去,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忙些个什么……”
  这事的确是林冲的责任,但是他当时又累又气,脾气一下子失控了:
  “我在忙些什么?我整天上班,上完班去医院值班,不值班还要去买煤,买米!我整天睡不好觉,舍不得吃肉,今天领*导都怀疑我是魔教的!!我忙些什么?!你倒是帮点忙啊!!”

  说完这句话林冲就后悔了。
  平心而论,林夫人整日里勤俭持家,也是做出了贡献的。
  自打结婚起,她夫人就没买过胭脂水粉,衣服也都是夜市上淘来的二*手货。
  平时侄*子出去赶车,侄*女出去给人看孩子,家务也都是她在操持,还要负责做饭。
  有时候摸*着她开始粗糙的双手,林冲就会感到愧疚……

  但是众所周知,舌*头是人*体最难管理的器官。而且论破*坏效果,它也名列前茅。
  林夫人听罢,眼圈红了,然后一把推开林冲:“你走!你走!今天我去摆摊!不用你帮忙!”
  这里说的是他们两口子的另一个副业。
  每逢集日,林冲下班后就偷偷摸*摸的驾着他那辆山寨马车去大相国寺的集市摆摊,卖点林夫人平时缝制的针头线脑。
  当然了,对外他们一直说是去大相国寺上香……

  林夫人走后,林冲呆呆地坐在家里。他的脑袋感觉麻麻的,不能思考。
  他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抱着脑袋,想哭却没有力气哭出来。
  他不明白,生活怎么会不知不觉成了这个样子。



  如今想起那些无知的誓言,林冲觉得无*地*自*容,甚至没有脸继续消沉下去。
  他决定要有所作为,于是去单位请了个假,直奔大相国寺。
  他要找个关系,看按揭这事还能不能商量。
  这个关系刚搭上不久,这么急不可耐地去求人家有点不*要*脸。
  更何况他还空着手——身上那点零钱都给陆谦凑份*子了。
  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脸面了。
  好在那人的确够意思,当场拍胸*脯:“行!洒家这就去跟金刚禅院的秃驴们说说。”
  林冲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
  不过他心底深处还是在祷*告:你最好有你说的那么牛逼。

  林冲跟此人相识的过程很偶然,完全是在医院兼*职的一个意外收获。
  我们知道,北宋是我*国文明史的巅峰,医*疗体*系发达也是表现之一。
  大宋时的医院跟今天已经十分接近。
  换句话说,如果你想看病,登记、挂号、押金、门诊.....二十多道手续一个也不能少。
  林冲上班的医院叫“福田院”,是东京第一大国立医院,因此花样就更多,连病房也分三六*九等,有钱的住八十平的贵宾间,没钱的住八十人的普通间.....规定得井井有条。
  然而总有些人想搞特殊。

  “流氓!”
  有天晚上,正在值夜班的林冲听到有人这么喊道。
  他走到走廊里,立刻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流氓。
  只见二十多个浑身纹身的赤膊精壮汉子冲进住院部,中间四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浑身花绣的胖大和尚,不住的用关西话大骂:“贼你*娘的柳树,这么难拔!”

  不管谁想劝住他们先去挂号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根粗木棒,看谁不顺眼就照着脑袋上来一下子。打完了还自爆身份:
  “挂号?!日*你*娘的鳖孙才挂号?!俺们师父是大相国寺的菜头!!你们的房子不想要了是吧?!”
  他们半道手续都没办、押金也没交,就顺利入住特级病房。

  林冲作为夜班唯一的练武人*士,被派去伺候这个和尚。
  他陪着小心问了几句,才得以把住院表填完。
  姓名:鲁智深。
  住院理由:椎间盘突出。
  致病原因:喝醉了倒拔垂杨柳。

  ”大师,你拔了棵树?“
  “恩,妈*的准备活动没做开......”
  “我是说,真拔*出来了?”
  ”那还有假?不信你问洒家的徒*弟们!“
  陪床的一群流氓纷纷翘*起大拇指。
  ”俺们师傅,天生神力!嫌那树上的老鸹窝碍眼,一抱粗的垂杨柳树,当场就拔*出来啦!”
  “在下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咳咳,林冲,可否与大师一叙?”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00:24:09 | 显示全部楼层
15
  
  水浒传上说,林冲与鲁智深一见如故,当场就结为兄弟,这是不符合史实的。
  这个说法是数年以后,鲁智深带着二龙山的人马归附梁山,急需抱大腿的时候生造出来的。
  他早就听说林冲火并王伦,高居梁山第二把交椅的故事,因此一路上到处宣扬自己跟林冲关系有多么铁,还绘声绘色地编造出两人比武结交一见如故的情节。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忘了江湖传闻是有时差的——那时林冲早已靠边站。
  于是上山后没几天军师吴用就来找他,说鲁头领英雄盖世,带着你的人马去打下个高唐州该不难吧?
  结果二龙山系的几百人马一个都没回来。
  梁山文件里提到此事只用一句话带过:北伐不利。
  
  实际上林冲和鲁智深的初次见面并不是那么愉快。
  林冲听说对方是大相国寺的人,拼命套近乎,因为他觉得认识个相国寺的人以后房子遇到什么事好说话。
  鲁智深则没有这么积极,有点爱答不理。
  估计是他觉得这人穿了一身假名牌,又在这里干这种不三不四的工作,实在不像个教头。
  要不是后来的一件事,他们俩恐怕还真不会有什么交情。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未来的梁山好汉。
  只要你看书够仔细,就会记得林冲有个徒弟,后来也上了梁山,叫曹正。
  我一度纳闷,林冲日子过成这个孙子样,居然还百忙之中收徒弟,哪来的闲情逸致?
  后来一查他们医院的花名册就明白了,曹正也在福田院工作。
  
  大宋时我国的医学水平相当的高,各方面都有了长足进步,甚至外出现了外科手术。
  当然,这些东西后来又统统失传,给了洋人一个再次发明它们的机会。
  曹正的职业就是福田院的外科专家。*
  一般人可能不会理解,这种从事高薪职业的人后来怎么会混到落草的地步呢?
  你别忘了,曹正的绰号是“操刀鬼”。
  
  *伍起予在1207年编撰的《外科新书》证明宋代已经有了“外科”这个说法。
  
  我们知道大夫分为两类,不收红包的和收红包的,此人属于第二类。
  我们还知道红包大夫也分两类:收了红包能治好病的和收了红包也治不好病的。
  曹正仍然属于第二类。
  这人的问题不光是医术不精,他还有个动起手术来有心不在焉的毛病,因此光特级医疗事故就出了九次,同事们都在背地里叫他“曹九段”;
  相比之下病人家属就很没有幽默感,因此曹正经常在工作单位被人揪着头发狠揍。
  林冲有一次施展武功救了他,于是得到了长期的夜班劳动合同。
  曹正还拜了林冲当挂名师父,让后者在医院里倍有面子。
  
  那天鲁智深入院时值班的主治医师正是曹正。
  这人来给鲁智深号了号脉,然后脸色沉重地说:得做手术,要不有瘫痪的危险,押金一百贯,你在这里画个押......
  鲁智深一听,连忙点头同意。
  这时候林冲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差点吓死,赶紧上前介绍:曹大夫,这个患者是大相国寺菜园子的鲁大师......
  言外之意,你要是在他身上手术失败,就等着进火葬场吧。
  曹正一愣,又装模作样的诊断了一会儿,说:其实吧,贴个狗皮膏药也行.....
  鲁智深做过多年的提辖(大概相当于刑警队长吧),何等精明,立马看出了这点猫腻,让徒弟们每人给了曹正一耳光,把他撵了出去。
  后来鲁智深说,林冲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16
  林冲和鲁智深结拜为异姓兄弟之后,经常在病房里彻夜长谈。
  两人的经历都差不多,又都是练武之人,很用共同话题。
  后来鲁智深干脆让林冲躺在病床上补觉,自己在旁边守着——他的伤本来就不重,只是赖着不肯出院。
  
  跟林冲一样,鲁智深也是从拜师学艺到武举到武学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不同的是林冲发现自己的无论怎么守规矩却总是出不了头,鲁智深不管怎么胆大妄为却总也混不差。
  林冲在武学循规蹈矩时鲁智深在打群架,最终被开除,但他转眼就被西军录取,没两年还当了提辖;
  林冲在禁军安分守己时鲁智深在渭州欺行霸市不说还打死人,但他一走了之,似乎也没人来追捕他;
  林冲在奉承上司的时候鲁智深在大闹五台山,把除了方丈以外的和尚挨个打了一遍,结果呢?
  他被方丈保送到东京大相国寺。
  
  关于鲁智深这人的添麻烦能力,大相国寺的智清方丈也可以证明。
  为了师兄介绍进来的这个人,他破费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听说有和尚拔了垂杨柳,什么绿化局、规划局、野生动物保护局第二天一早就蜂拥而至,罚了大相国寺几千贯。
  但是鲁智深依然享受公费医疗,以至于不想出院。
  “反正寺里给报销,傻逼才急着出去呢。”
  
  林冲对于“鲁智深比自己强在哪里这个问题”思考了很长时间,后来不得不借助画图,才把关系倒推明白:
  他能在大相国寺有面子,是因为他是五台山方丈的人。
  他能在五台山有面子,是因为他是赵员外的人;
  他能跟赵员外挂上关系,是因为他是二奶金翠莲的救命恩人;
  他能跟金翠莲拉上关系,是因为他打死了镇关西;
  他能打死镇关西一走了之,是因为他是提辖;
  他能当上提辖,是因为……他爹也是提辖。
  林冲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到底差在哪儿。
  
  老鲁提辖为了鲁智深这个儿子,动用的战友不下50个。
  书院领导,战友。
  参军报名,战友。
  军队提干,战友。
  单位调动,战友的战友……
  虽然说这些不能决定人的一生,但起码可以决定人生的起跑线的位置。
  明白了这些之后,林冲不禁想问:难道我爹的身份就是我的原罪?
  
  不管怎么说,鲁智深这个朋友林冲没白交。
  “洒家到了金刚禅院一说你是俺兄弟,那些个秃驴吓得浑身哆嗦,哈哈。你下个月把少的那五十贯还上,这事就结了。每月按揭不会给你加!”
  林冲如释重负,赶紧请鲁智深喝酒。
  鲁智深把嘴一撇:洒家请!你正是缺钱的时候,怎么能让你坏钞?洒家前几天又悟出几招疯魔杖法,咱们喝完了切磋一下。
  
  接下来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林冲美滋滋的在酒楼门口的公厕消遣,结果看到自己老婆被调戏的帖子。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跟鲁智深说了一声,就朝大相国寺跑去。
  鲁智深也火了:“贼他娘敢调戏俺弟妹?!洒家回去叫几个徒弟,随后就到!”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13:58:57 | 显示全部楼层
20
  “咱爹又托人捎信了,”林冲想好了,不跟妻子正面冲突,但是,你不让我痛快,我也给你点坏消息。
  “你爹又说什么?哪个姑母要做寿?”林夫人表现得毫无兴趣。
  “不是——他又催咱们要孩子。”
  林冲夫人一下子没词了。
  
  这个问题双方已经无数次磋商,但始终没有达成一致。
  林冲觉得,要就要吧,反正不至于养不起,再说老人也想抱孙子。
  但是林夫人激烈反对。
  她认为养孩子不能像养狗一样,给点残羹剩饭就打发了,一定要给孩子准备好物质条件再说。
  然而就两人目前的经济体条件而言,攒钱谈何容易。
  
  平心而论,林夫人的主张更有道理。
  生活在北宋末年的人都知道,养孩子是一个大工程,艰巨性不亚于再养一个朝廷。
  首先东京环境污染严重,新生儿畸形比例越来越高。
  即使孩子生下来正常,也保不齐会被熏成血铅超标,吃成大头娃娃,喝成肾结石什么的。
  此外还有些来路不明的疯子砍孩子,拐孩子....
  林夫人每次想到这里就不寒而栗: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孩子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跟他们过不去?
  
  好不容易孩子健康长大,要上学了,麻烦更大。
  王安石相公变法以后,大宋教育事业得到极大发展,私塾公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按照经济学常识,一个商品的卖方越多,竞争就会使得价格越来越便宜,这个叫做“看不见的手”。
  然而大宋的学费反而越来越贵。
  看来还有另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能捏死一切客观规律。
  
  这天晚上两口子又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辩论。
  林夫人口若悬河,摆事实讲道理。
  林冲稳如泰山,以不变应万百年:哪有那么巧?这些事怎么可能都被咱们碰上?
  最终林夫人拿出杀手锏:即使一切顺利,那又如何?让孩子像你这样过一辈子?
  林冲没法淡定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老人家死了抱孙子这条心?”
  “林冲!你想想,咱们每个月有什么剩余?你打算给孩子吃什么穿什么?要是男孩,拿什么给他买房娶妻?你有那本事吗?”
  “我没有......我没有......谁有你找谁去!”
23
  
  那天林冲喝得醉醺醺的,一直到深夜才回家。
  路上他买了把宝刀。
  当然稍有头脑的读者都明白,这个卖刀的是殿帅府的人,为的是第二天陷害他。
  “偌大个东京,没有识得兵器的。”
  “等等,”林冲把他叫住,“你说什么?”
  那人拿出一把插着草标的单刀,“刷”的一声拔出来。
  月光洒在刀刃上,一道寒光射向林冲双眼。
  真是把好刀。
  
  林冲忽然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跟陆谦喝醉了,也曾经在宿舍整夜把玩刀剑,冲着窗外大喊大叫:
  “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剑隳妖蛇腹,剑拂佞臣首!”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哈哈哈哈,陆兄,大宋千里边塞,就等着你我二人去杀他娘一个封妻荫子!”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豪气冲天的热血少年已经悄悄死去,留下如今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躯壳。
  “我买!”
  
  关于这把宝刀的情况,是林冲材料中另一个不实的地方:据施大爷记载,这刀是他花了一千贯买的。
  这个说法只能糊弄傻子——一千贯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几十万人民币,高俅都未必舍得花在一口刀上。
  不过这倒不是林冲有意瞎编。
  
  梁山的史料对林冲的记载变化很大,前后对比起来压根看不出是在说一个人:
  前期的材料提到林冲总是很罗嗦:
  “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头领晁天王和他最亲密的战友林副统帅——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身体非常非常健康!”
  然而几年后又成了:
  “《林秃子史略》*旨在揭露和批判野心家、阴谋家、反替天行道两面派林冲所犯的反山寨滔天罪行......本书仅供内部参考,不作公开发行。”
  (*由于东京水质有问题,林冲很早就开始掉头发)
  同理,这把刀的书面价格也一直在500文和一千贯之间浮动。
  说500文是为了赞扬林冲家贫不忘买刀的远大志向。
  到了一千贯的版本,就成了反动军阀林冲穷奢极侈的证据。
  最终把数学不太好的施大爷给坑了。
  
  实际上林冲买刀只花了五十多贯——就是陆谦借给的那些钱。
  他当时醉得半死,已经豁出去了:失去了妻子,保住房子又有什么意义?攒钱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第二天酒醒以后,他还是后悔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
  当然他不知道,这把刀带来的麻烦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陆谦来找他,说高殿帅听说你买了把宝刀,要看看,还告诉他,这是个升职的好机会。
  林冲头昏脑胀的被说动,带着刀去了。
  林冲在殿帅府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拔出刀赏玩,忽然发现:怎么这刀刃好像有个崩口?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林冲呆的那个房间叫“白虎节堂”,是高级军情办公室,任何人不准携带兵刃入内。
  此时伏兵尽出,把林冲抓住,说他要行刺高俅。
  
  “冤枉!有人说高殿帅要看我的刀......”
  “哦?此言当真?”老都管问道。
  “是禁军教头陆谦说的,他可以作证,这定是误会......”
  老都管忽然笑了:“陆谦是吧?巧了,他正好在此,本官就来问问。”
  陆谦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
  “顺便说一句,陆谦现在已经是殿帅府虞候了。陆虞候,老夫问你,可有此事?”
  陆谦的脸整个涨红了,他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问你话呢!林冲说你叫他来殿帅府献刀,可有此事?!”
  陆谦慢慢抬起头,闭着眼睛轻声说:“没有。”
  “你说什么?!”林冲大叫起来。
  “并无此事。”陆谦重复了一遍。
  “陆谦!陆谦!!”
  林冲被拖下去的路上,一直在重复这这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14:26:06 | 显示全部楼层
 25
  殿帅府里,高俅正在大发雷霆。
  他先打了高衙内一顿,由于早年在街上摆摊时被禁军打了一棍子,他的植物神经系统有点后遗症,下手不知轻重,高衙内被打掉了一颗牙。
  接下来他又用老东京特有的开封腔把老都管骂了个狗血喷头:
  “日你娘的老猪狗!让你去低调处理你个鳖孙就处理出这么一个结果?!让那林冲带刀进了殿帅府也不告诉俺一声?!俺要是不留神上个厕所迎头碰见那厮出了事你负责?!还移交开封府?!开封府那个姓洪的鳖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行刺的罪名判了个刺配?!刺配!!日!开封府都看不起俺!还不如在俺身上挂个横幅‘免费刺杀,刺中有奖’呢!!!”
  老都管磕头如捣蒜。
  
  高俅发泄完了,坐下直喘粗气。
  正午的阳光照在几案上,一只蚂蚁从文书上爬过。
  高俅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当年流落街头时,命运也就像这个虫子一样,有点权势的人随随便便身处一个指头,就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按理说有这样经历的人应该对林冲有点同情心。
  但是在那个扭曲的年代,人的思维方式也很奇特。
  高俅只是庆幸自己终于拥有了让别人毁灭的能力。
  他伸出手去碾死了那只蚂蚁,然后说,全杀掉。
 26
  出了东京城,漫天的风沙把人淹没在里面.
  历朝历代的京都附近都是这样,原因是皇上的宫殿老失火,重建的时候需要就近砍点木头救急。
  这样的情景让林冲很怀疑是不是能走到沧州。
  同样持怀疑态度的还有那两个公差——根据《水浒传》我们得知,他们一个叫董超,一个叫薛霸。
  由于林冲没给他们孝敬银子,他们就断定林冲是想自杀,决定半路上成全他。
  但是杀人这种事在要道通衢上干不得,而据他们所知最近的合适地点还要走很远,因此两人的心情就变得很恶劣,具体表现为爱拿棍子跟林冲说话,打得他一瘸一拐。
  他们选的地点我们也都知道,叫做野猪林。
  
  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林冲并没有死在野猪林。
  鲁智深及时赶到,在棍子落到他头上的前一秒钟救了他。
  这件事听起来很匪夷所思。
  不过在那之前,林冲还干了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他离婚了。
  水浒传上的解释是,林冲觉得离了婚可以保护妻子不受高衙内的骚扰。
  这个解释实在牵强。
  除非林冲认为高衙内看上的是自己又不好意思表白,否则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时的情况是他的丈人张教头来给他饯行,林夫人也披头散发两眼红肿地来送他。
  “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
  “娘子,是陆谦……”
  “你还不相信我们俩是清白的?”
  “你千万别再见陆谦……”
  “你……好!我谁也不见!我出家当尼姑去!”
  林冲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你为了我……居然敢去刺杀高俅……没想到你还这么在乎我……”林夫人想到丈夫这一去凶吉难料,心又软了。
  “我……”
  林冲本来想解释一下,然而听到后半句,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时心里又活了过来,觉得自己还有妻子、父亲、家庭,不能就这么放弃人生。
  他决心一定要从沧州回来。
  
  “有件事我要拜托你……”林冲下定决心,镇静的说道,“咱们和离(协议离婚)吧。”
  林夫人被惊得连退几步。
  “我问过衙门里的人,我这罪名是要没收家产的。咱们离了,房子归你。只要房子在,咱们这些年的苦就没白吃啊……”
  林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大哭着离去。
  “走了走了。”
  这时候两个差役不耐烦了。
  林冲被拥着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冲着妻子的背影喊道:“别去找陆谦!”
  “我找你大爷!”林夫人带着哭腔的回答传了过来。
  29
  鲁智深救下林冲,劝他造反,林冲不干。
  他死里逃生,觉得这是上天告诉他,他还能把自己的生活争取回来。
  鲁智深没办法,就决定护送他去沧州。
  董超薛霸都认识鲁智深——东京一霸啊,传奇黑道人物,因此一路上表现得跟孙子一样,不光负责提行李抗水火棍,连木枷都是他俩负责戴着。
  后来鲁智深指出林冲腿伤了,要买辆车坐着,俩人也不敢不掏钱。
  于是一行人顺利抵达沧州劳城营,鲁智深飘然而去,董超薛霸不得不要着饭回去。
  
  不过只在这之前,两人还对林冲提出了不少忠告。
  “林教头,进去了一定要上下打点,否则先得挨一百杀威棒。”
  “我听说前两年这个规矩改了……”
  “小心无大碍……”
  林冲有点为难。他身上没钱。
  “还有个注意: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去柴大官人府上拜过码头。”
   “董哥好主意!要是有人不服气呢,你就说……就说你在柴进府上打赢了他的枪棒教头。”
  林冲说这不妥吧,万一传出去被柴家人听到……
  “不妥个屁!柴胖子的门客成千上万,他自己都认不全。”
  后来柴进刚上山入伙的时候,亲口认可了林冲的说法,还添油加醋地演绎了一番。
  这就是施大爷笔下林冲棒打洪教头的故事来源。
  
  事实证明董超和薛霸并没有多虑。
  林冲去劳城营报到的时候,就差点挨了打。
  沧州劳城营的管营(监狱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看完林冲的文书后,一怕惊堂木,道:“太祖遗制,新到配军先打一百杀威棒。来人,打!”
  令签落在地上,却没有人回应。
  狱卒们交头接耳,谈笑风生,要不就是在拄着水火棍愣神,唯独没人理会上司;更稀奇的是,他们脸上都有金印,都是犯人。
  林冲这时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墙上看到一条标语: “犯人治营,高度自治。”
  
  标语这东西在大宋时的作用很复杂。
  一般来说是在号召大家做一些谁也不愿做的事,比如“自费养马支援边防建设”。
  还有的是在表达某种信念,典型的有“一定要解放幽云十六州!”,“谁在这倒垃圾全家死光!”
  再有一些就纯粹是教人认字了,例如“武装劫法场是违法行为”。
  不过恐吓性的标语你最好把它当真,比如“私藏一张弓,判处三年刑”,因为它不但说到做到,很可能还会加倍。
  这些道理林冲当年想必也懂,因此没把那行含义不明的字句当回事。
  但这次情况确实不同。
  
  管营见没人动手,大怒:“你们反了?!再不打就军法从事,砍了你们!”
  狱卒们听了,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完了纷纷发表意见:
  “砍头?砍谁的?”
  “你丫吃错药了吧?”
  还有人把手中的水火棍向标枪一样投向管营,叫道:“不嫌累自己打去!”
  管营面对二十多根从近距离高速飞来的棍子毫不惊慌,几个闪身一一躲过。
  这在林冲看来也是匪夷所思,觉得此人一把年纪还身手如此敏捷,不是武功太好就是这种场面经历得太多了。
  管营没被砸中,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拂袖而去。
  这时有人对林冲说:“自个儿去后堂见见老大。别惹恼了他老人家,他说打我们可真得打了。”
 30
  
  关于这座沧州牢城营,还有需要补充说明的地方。
  我们知道王安石变法是北宋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其变革之深刻,古来无有。
  根据王相公的政策,朝廷应该开源节流,像牢城营这种小单位应该转变思路,成为盈利机构。
  这件事犯人们觉得无所谓,虽说这样一来每年秋天就不会有人被拉出去砍掉,但是留下来当苦力也不比死了好受。
  但监狱管理人员觉得非常不好,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完不成朝廷的创收指标。
  后来一位黑道大哥给沧州牢城营指了一条明路。
  他代表若干帮派每年给牢城营提供赞助牢城营。
  作为回报,他们的手下一旦入狱,要获得高规格待遇。
  从此沧州成了全国黑帮的避风休假之地。
  
  再后来事情的发展更加出人意表。
  这些VIP犯人入狱后什么也不干,专门拉着狱卒赌钱,并采取了非常高明的斗争策略。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输不赢,当所有狱卒都参与赌博后才开始只赢不输。
  在狱方的赌债累积到一定数目时,一些精明的犯人又大胆入股牢城营,成了监狱的股东。
  原来的典狱长,也就是管营,早已成了雇员,每天只能发几个命令装装样子。
  另外由于原来的公差们现在每天要去街上要饭,所以工作人员也由犯人担任。
  今天他要大伙打一百棍却不发赏钱,所以活该倒霉。
  
  林冲入狱时,沧州的值班老大姓田名虎,也就是后来的“四大寇”之一。
  林冲进门时看见此人端坐在桌前端详一把砍刀。
  从他的这个嗜好我们可以推测出他并不是很NB的人物,至少够不上全国F4的标准。
  但后来由于跟当地长官关系搞得不好,就给当大头报上去了。
  
  在田虎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
      
  假如我们不去反抗
  公差用刺刀 杀死了我们
  还会用手
  指着我们的骨头
  说
  看
  这是奴隶!
  
  林冲递上自己的卷宗,田虎看了一眼,道:“ 你会功夫?我看你丫不像啊!”
  林冲壮着胆子把有关柴进和洪教头的瞎话说了一遍。
  田虎听完立刻竖起了大拇指:“牛逼!连他妈柴胖子的人都敢打!人才!你先去看两天草料场,休养一阵,我有任务再找你。”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21:52:52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穆桂英是怎么精神不正常的,杨家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们只是觉得老太太有时候满嘴忠孝仁义的大道理,有时候却完全没有顾大体识大局的意识,很像精神分裂;
  但又说不清她哪种状态是清醒,哪种状态是发疯。
  
  比如说,杨志的思想教育一直是老太太亲手负责的,成果有目共睹。
  但是杨志的文章写的越正气凛然,对朝廷的政策解释得越头头是道,老太太越不拿正眼看他。
  有时候还会突然暴怒,抬手给杨志几耳光:教你这些是给你保命的,不是让你当成命的!
  
  杨志的武功也是穆桂英亲手传授。
  老太太手持藤条,动作稍有不对就狠抽一顿,说:生在军家,功夫就是吃饭的家伙,不练好怎么出人头地,保家卫国?!
  但在杨志十八岁那年,她却告诉杨志:杨家武功的终极奥义我已经趁你喝醉给你纹在了背上了,希望你能铭记终生。
  杨志一照镜子,发现只有四个字:尽盅报国。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22:06:42 | 显示全部楼层
据杨志观察,大部分驾车的人还保持着走路的习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因此几乎每逢路口就会引起追尾。
  这种情况下,车主就会气势汹汹地跳下车,开始对峙。
  东京人按理说也是中国人,长相上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互相打量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旦确定是本地同乡,他们之间非常客气,也不动手,而是进行冗长的自我介绍:
  ——我舅舅在刑部!
  ——我叔叔在中书!
  ——我爷爷是蔡京!
  ——我爸爸是童贯!
  ——放屁!童贯是太监!
  
  只有这种比大小的游戏分不出胜负,两人才会回车里拿出鸟笼子发个短信,不一会儿就会各有几十人蜂拥而至,一直打到禁军赶来。
  当然了,对于以杨志为代表的非本地人,他们的处理方式很直接,张嘴就是“外地的鳖孙走路不长眼啊?!”
  这种情形让杨志开始庆幸自己在显烈观拜了太祖——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告状,的确需要神明的保佑。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22:08:14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了,一座城市的面积毕竟是有限的,东京不可能处处都大——比如说,居民人均居住面积就很小,这叫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因此大宋的臣民对这座城市感情很复杂。
  没有资格住进去的人在拼命往里挤,已经挤进去的人依然在拼命挤——上街要挤,上车要挤,上床还是要挤。
  当然在辽国人面前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自豪起来:跟我们东京比起来,比你们这些城市只能算个马厩!
  
  杨志在东京找住处的时候,也碰到了这个麻烦。
  他从前辈口中得知东京西郊有个“京控村”,房租便宜,结果到了那里一看,全村连个空床位都没有了。
  最后他好说歹说,才租到了半个铺位。
  这间破屋压根没有窗户,里面横七竖八摆了三十多个硬板床。
  价格是一个铺位每晚10文。
  杨志由于是硬塞进来的,睡半张床也是10文。
  杨志蜷缩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跟一个陌生汉子抵背而眠了一宿才有人跟他说,其实去村口搭个帐篷,穿着衣服睡也冻不死。
 楼主| 发表于 2016-5-22 22: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要解释杨志怎么会变成那幅模样,还要对他的京控生涯做一点说明。
  作为一个新手,他曾犯过不少低级错误,第一个错误与吃有关。
  他还没找到住处的时候,饿了就在街上买包子,结果发现东京的物价比他想象得要贵。
  “太贵了吧?我前几年来东京时一个包子才两文,现在怎么十文了?”
  结果卖包子的给他上了一堂经济学课:“你看看这铜钱上写着什么?当三!什么意思你明白?就是朝廷规定,这枚铜钱当三枚使,这叫面值。
  现在最大面值都当七了,朝报上说明年还要出当十大钱,你说我涨价应不应该?”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不让熄灯。
  这是因为房客们个个都像专业作家,对自己的作品(状纸)视若珍宝,有了什么灵感半夜也要一个骨碌爬起来修改。
  杨志下半夜干脆爬起来出去溜达。
  他出了门,听到不远处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举目望去,好像还有火光。
  他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发现这里热闹非凡。
  原来不舍得花钱租房子的人相当不少,村外至少有几千个帐篷,延绵不绝。
  睡不着的刁民都围在火堆旁,一边修改状纸一边交流心得。
  杨志好奇地过去旁听,想学习点经验。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快进门的那段路难走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说。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附和之声。
  “对,门口全是微服捕快——那都是各地衙门派来劫人的……”
  杨志不明白:我为了自己的事来告状,关当地衙门什么事?
  “老弟头一回来吧?嘿嘿,朝廷嘴上说,京控合法,但是接你状纸的时候就会把你籍贯记下来,哪个地方来的京控户多,地方官就等着丢乌纱帽吧……”
  “这就叫做了婊子又要牌坊!”
   这些事高俅当然知道——他相当于国防部长嘛——但是又有点不甚了了。
  原因以前也说过,真正掌握兵权的是枢密使童贯,而此人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又千变万化。
  在朝报上他总是说,我大宋军队何其强大,想当年以疲惫之师面对天下第一的辽军尚能取得澶渊大捷,逼迫其签订城下之盟,西夏这样的蕞尔小夷更是不足挂齿,不用出动禁军,只要西军出马就能灭掉。
  跟徽宗汇报时他说,西夏战斗力强劲,西军独立应付虽然有余,但要取得全胜,还需朝廷拨款。
  在兵部内部会议上,他说的又是另一套:大家都清楚,现在大宋还能打仗的军队也就西军一支了,所以不管西夏如何挑衅,别他妈去给我惹麻烦。
  而高俅通过自己的耳目还听说童贯私下曾多次抱怨:
  这些党项瘪三***脑子有病——你们要的那些地不是早就自己占领了吗?没占领的你想要你开口说啊,说了我们抽时间改改地图,肯定主动让给你们,还有什么可闹的?这时候跟大宋较劲,真不够朋友。
高俅问,什么是大宋的核心利益?不就是土地吗?
  童贯微笑着摇头:我大宋广有四海,地盘多点少点会影响多大?会有碍国祚传承吗?国库会空虚吗?咱们的俸禄会发不下来吗?不会。
  真正关系着大宋国运的,就是海内稳定。
  稳定了大宋的财富才能继续积累,我等才能继续为官家效力。
  西夏想用边境摩擦来制造矛盾,破环稳定;又派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人来挑拨朝廷和西军的关系,用心何其歹毒!
  这个主意不是那些羌狗能想出来的。他们的背后肯定是辽国。

押解的公差不得不把他扛到大名府衙门。
  杨志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两人的谈话。
  “这鬼地方真有钱——街边的树都用红绸子裹着。“
  “你没听说?留守梁世杰正搞‘建炎礼乐’运动呢。“
  “什么意思?”
  “梁中书说了,现在贪官多,民怨重,都是那些个大乐(流行音乐)搞乱了人心,所以就把太祖太宗那时候的大曲(宫廷歌舞)都拿出来唱,什么万岁龙兴啊,黄河清啊,千秋岁啊……”
  (*宋代大曲名目,详见《宋辽金大曲图考》。)
  “那把全城弄成个染坊是什么意思?”
  “五德你知道吧?比方说,隋朝是火德,尚红。火生土,唐朝于是顺了土德,尚黄。五代的时候天下大乱,后梁尚红;后唐尚黄;后晋是金德,尚白;后汉是水德,尚黑;后周是木德,尚青。
  咱大宋受禅于周,木生火,所以是火德,尚红!所以啊,什么都整成红的……”
  “哦,‘炎’就是红?这么说那些个大曲又叫……”
  “别说了,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5-23 00:43:21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的孩子启蒙,有小范老子(范仲淹)发明的义学,不要钱;
  轮到老子入学,只剩下私塾,个个都要钱;
  以前的人上太学,不收学费,朝廷还给补助;
  轮到老子上学,进外舍收一回,升内舍再收一回;
  以前的人太学上出来就是朝廷命官,轮到老子毕业,连个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
  以前的佳人只爱才子,轮到老子找媳妇了,人家只爱交子、车子、房子……
  我们这代人到底招谁惹谁了?
我认为老赵家真正可怕的遗传病还不是头疼,而是精神分裂。
  比如说,太宗皇帝前脚保证要跟太祖遗孤共保富贵,后脚就逼死了太祖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传说中的八贤王赵德芳);
  真宗皇帝前脚说寇准是个好宰相,转身就把寇准罢相;
  哲宗皇帝登基时说要倚重旧党,回头就把这些人全部发配……
  同理,赵佶那天当着十万人说过这是爱国运动,回到宫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重臣们找来,咬牙切齿地说:群氓乱政,必杀之保数十年之稳定!
  
  赵佶的这个决定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觉得学生们不就是要蔡京下台吗?牺牲蔡京就是了,何必杀人呢?
  但是赵佶和蔡京意向非常坚定,大家也就不好明着反对,一个个默不作声。
  死一般的沉寂中,童贯表态说,出兵不是不可以,但是还是稳重为好,首先有个借口。
  平心而论,童贯这个意见不能作为他是奸臣的铁证。
  他的本意是拖一拖,过两天人群也就散了。
  但是偏偏这个意图被蔡京看了出来。
  他当然不同意——哦,你们想搞我就上街,闹够了回家,哪天再想搞我,就再上街?你tm当我下岗女工啊?
  于是这老贼出了个主意:下旨申饬!把这事定义为谋逆!
  这下这些人不得到赦免是不敢走的的,借口也就能找到了!
在北宋末年,加入黑社会对年轻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人生抉择。
  首先,当时社会的主流价值已经被彻底摧毁。
  在大宋人眼里,什么叫成功的人生呢?
  我欺负的人比欺负我的人多,这就叫成功。
  可想而知,黑社会绝对是一条成功的捷径。
  除此之外,那年头黑社会拼命漂白,衙门拼命涉黑。
  两者的办事风格越来越像,让人觉得你不混黑社会,没法成功;
  不管你多么成功,迟早要混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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